江途

【角徵】唯此一心

病弱小狗，温馨日常，私设如山。

宫远徵醒过来时就看见宫尚角担忧地看着他，手腕温热的触感告诉他哥哥还在给他输送内力。

无锋卧底一事已了，萦绕在宫门多日的阴沉气息散去。商角徵羽四宫除维系日常事务外皆在为清洗工作做善后，宫门随即进入休养生息的状态，上下众人得以在这场风波后喘口气继续生活。

宫远徵却远没有这么轻松，百草萃的药方需要调整，白芷金草茶的配方应随毒瘴变化而变化，暗器如何修理和重新制作也需他来决定。除了处理徵宫的事物，剩下的空闲时间他都在做花灯，中秋节快到了，他想和哥哥一起去祈福许愿。

但宫远徵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夏秋交际之时下了几场雨，天气就开始变凉了。连续熬了几天夜再加上忙起来就忘了吃饭的习惯让宫远徵在心脏不舒服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去拿药就昏了过去，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就陷入了昏暗。

宫尚角一进门就看见了宫远徵脸色惨白地伏在案上，几步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几欲想探他的脉结果因为自己心乱实在探不准只得作罢。

所幸跟着宫尚角进来的徵宫仆从是通医术的，上前把了脉断定宫远徵是劳累所致，几人就着案上的水服侍宫远徵把药吃了，剩下的人又去请了常给宫远徵诊治的大夫来下了定论没什么大事等着人休息够了醒过来就行，这才令宫尚角稍稍放下心来。

入了夜的徵宫静悄悄的，宫尚角坐在宫远徵榻边，轻轻抬起弟弟的手腕握住，为他输送内力。

宫尚角抬头就看见了放在一边做了一半的花灯，熟悉的场景让他心里的苦痛蔓延。

他握着弟弟瘦削的手腕，细长的手指上叠着一层又一层的伤口。未及弱冠，怎么就吃了这么多苦呢？宫尚角愧疚于当年说好要保护他但是没做到，但真正令他心痛到难以复加的是远徵现在所经受的苦大多竟然是他带来的。

上元节的时候，他甩出去的碎瓷直接命中宫远徵的心脉。他转过头看清击中的是谁的那个瞬间无数次的在他脑海里重现，那片碎瓷也刻在了他的心里。

那之后宫门又经历了很多事，没等宫远徵伤口恢复好就继续被牵扯进了无锋卧底的漩涡。他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这样终日忙下去，终是落下了心疾，时不时就要疼上一阵子。

每次心疾发作他都陪着宫远徵，宫远徵疼到意识不清的时候会拉着宫尚角的手说哥抱一下我。宫尚角抱着他感受到他疼的发抖，一边攥着他要去抓伤口的手，一边颤着声安慰他说没事了哥哥在这陪着你。

眼泪从宫尚角眼眶滑落，这句没事也许他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宫尚角陷入回忆的同时宫远徵似乎也在梦里回到了那个上元节。

那天他担心哥哥被下毒，紧赶慢赶赶过去就看见宫尚角端着碗要喝。来不及说什么话他的暗器就飞了过去，刚想开口解释的时候迎面飞过来的利器让他无处躲闪，他被击伤倒地。

躺在榻上医治的时候他觉得心脏好痛，哪里都感觉在流血，体温在下降，意识在逐渐模糊。

趁着自己还清醒，他果断下令让他们快拔掉心脉上的瓷片。

拔掉瓷片的场景必然惨烈，他不想让哥哥看见。

在意识流散的前一刻，他是庆幸的。他庆幸自己来得及提醒哥哥粥里有毒，看到血被溅得哪里都是他也庆幸没让哥哥看到这样的场景。

像是拥有了一个许久未有的好眠，宫远徵醒来看到宫尚角的时候恍惚了一下现在到底是哪一时刻。

宫尚角看他醒了喂他喝了一点水。

宫远徵侧头看见案上的花灯，便知他知道了这件事，有些不太乐意地开口：“本来还想给哥一个惊喜来着。”

宫尚角捋了一下宫远徵散落在枕上的头发，“那你要快一点好，我们才能一起去放灯。”

宫远徵对哥哥笑着点了点头，央求道：“哥，你到时候帮我梳发。”

宫尚角应下了，想到的却是上元节那天他看见的从宫远徵头发上拆下来的染血的铃铛。那天的所有画面都在他脑海里一幕一幕慢放过多次，连带着宫远徵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的铃铛声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宫远徵没说几句话脸上就露出了疲倦的神色，宫尚角喂他喝了几口粥填填肚子才让他继续睡去。

中秋节一早，宫尚角来找宫远徵的时候就看见他在摆常用的梳子、铃铛和别的物件，桌上的早饭倒是没见他动一口。

宫远徵平日试药前不习惯吃东西担心影响药效，试完了药又吃不下东西，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不爱好好吃饭的习惯。

宫尚角崇尚饮食规律，再加上宫远徵身体上大大小小的毛病，自然看不得他这么折腾。

“怎么还没吃饭？”宫尚角把带来的盒子放在一边，先问宫远徵。

宫远徵听哥哥的话是条件反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过去了，坐下才开始解释：“哥，我吃不下。”

宫尚角平日是爱惯着他，这件事上没什么可商量的，但还是开口哄着他：“把饭吃了，这个就给你。”

宫远徵从哥哥一进来就看见他手里拿的盒子了，听哥哥这么一说就明白自己要是不吃是过不了这一关的，索性把早饭吃了，然后问盒子里是什么。

宫尚角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精美的铃铛，和宫远徵一直用的很像，但是花纹更繁复一些。

“那些别用了，换新的吧。”宫尚角知道宫远徵现在用的多半是当时染了血后来又洗过的铃铛，那份是他送的，宫远徵舍不得随意扔，但他不愿宫远徵再戴染过血的铃铛。

宫远徵明白哥哥的心意，没多说什么，拉着哥哥去给自己梳发了。

虽说是过节，但是等两人处理完门内的事务出去也是晚上了。

节日的街道自是比平日热闹许多，车流如织，人影交错。拎着花灯的行人来来往往，远处放着烟花，一朵一朵的烟花绽放在空中，空气中弥漫着吃食的香气和烟火点燃后两者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沉沉的夜色中河道是暗的，但是一盏一盏的水灯浮满水面，灿若繁星。

宫远徵和宫尚角一路走一路看，最终停在了一棵古树下。这棵树已生长了许久，树枝虬结交错缠绕，上面挂满了祈愿的红带。

两个人拿出早就写好的红带，他们没有看彼此的心愿，只是将它们系在了古树的枝头，然后两个人慢慢向远处走去，并肩的身影映在地上。

两个人系的红带在枝头随风摇晃，翻过来的一面上写着“唯此一心，一如既往”，另一个上面写着“愿远徵岁岁平安，福寿绵长”。